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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听闻此言, 郭士子疏懒地往前方一看。
    道路尽头确实出现一座城郭,在淡淡的白雾中若隐若现。
    郭士子勾起唇,随意往身后一仰,靠在木制的伞铤上。
    ……
    陈县城南一处不起眼的小屋。
    一个半大的小童守在屋前不远处的杏树旁, 警惕地打量四周,为屋内的人望风。
    藏在暗处,真正起守卫作用的几个侍从看着小童认真的模样,只觉得手痒痒,想逗弄一番。但他们记得自己的职责,没有贸然出现,紧盯着路面与院中的那间小屋。
    屋内,荀彧与戏志才消化完刘昀带来的爆炸性消息, 各自沉思。
    “孙坚为何要逼杀荆州刺史?”戏志才问道。
    铺谋定计,需得把握人心, 尽可能地收集情报。他们对孙坚的了解太少,即使刚才听刘昀做了简单的介绍, 对于孙坚的性格、欲求,他们尚且无法通过寥寥几句描述中做出精准地衡量。
    任何筹划之事,失之毫厘, 谬以千里。
    “传闻孙坚与荆州太守王睿有私仇,且孙坚收到案行使者给王睿定罪的檄文, 便领了命,设了计,逼王睿自尽。”
    当然根据后世的记载,这个案行使者和罪状都是假的,是和王睿有仇的武陵太守曹寅伪造,只为了先下手为强,除掉王睿这个死敌。
    所以孙坚要么是被人当枪,要么是自愿当枪,顺势而为。
    以孙坚后来的行为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而且孙坚也不是单纯地除掉看不惯的上司这么简单。要知道,他随后杀掉的南阳太守张咨可跟他没仇,杀掉荆州太守这件事,与其说是被人忽悠,或者借机报私仇,更有可能是政治因素。
    荆州的七个郡里,孙坚管辖的长沙在中部偏南,而荆州刺史的治所在南阳郡的江陵县,和张咨管理的南阳一样,都位于荆州北部。
    荆州北部与豫州、司隶(朝廷七郡)接壤,靠近政治中心。这大概率是一场有预谋的军事活动。
    不久之后孙坚就投靠袁术,南阳一带被袁术控制,直到刘表成为荆州牧,在初平四年截断袁术粮草,袁术这才弃了南阳,另谋出处。
    所以,说南阳郡是孙坚送给袁术的投名状,倒是一点也不假——碍事的人都给孙坚除了,好事都被袁术拿了。
    荀彧指出了一个关键的要点:“袁公路我认得,他与南阳太守张咨似乎没有嫌隙。”
    刘昀敏锐地捕捉到荀彧的未尽之言,倏然抬眸:“文若的意思是……”
    戏志才轻笑一声:“张咨短视,耳软心活。一个活着的,能为外来者提供便利的南阳太守,可比让位的死人有用。”
    而且袁术既然选择到南阳郡避祸,且成功地在张咨眼皮底下驻扎鲁阳,他与张咨的关系恐怕比想象中的还好。
    刘昀见荀彧与戏志才各自有了成算,他笑眯眯地从鞶囊中取出笔墨与两个拳头大的小竹简,分别推到荀彧与戏志才面前。
    “二位若有计策,可在上方畅所欲言。”
    为了防止彼此影响思路,还是先让两位谋士自由发挥,再合在一起协商。
    这个模式有些新奇,但两位谋士没有异议,分别接过书写工具,开始落笔。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先后放下笔。
    刘昀先看了荀彧的手书,上面的内容较为简短,正是以此攻彼,正中要害的阳谋。
    而戏志才的策谋则偏向离间,更近似于阴谋。
    两种不同风格的谋略,核心却大同小异,都是从袁术这一方着手。
    刘昀想了想,便明白其中的原因。一来,他们二人对孙坚缺乏了解,但对袁术的性格、出身、行事风格都有一定的认知。二来,在孙坚试图向袁术投诚的这件事中,袁术才是占据主导权的那一个。
    刘昀将两份计谋放在案上,三个人又低声商讨了一番,敲定了最终的计策。
    ……
    南阳太守张咨收到孙坚的来信,要求他为义军供应粮草。
    刚看完信的那一刻,张咨简直想揉眼睛,看看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否则,怎么会看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内容。
    区区一个长沙太守,撑死了与他同级,甚至按照地域与家世划分,孙坚还得矮他一头,有什么底气向他讨要粮草?
    就算是荆州刺史,也做不到这么理直气壮。
    张咨第一反应是孙坚找茬来的。他和孙坚无冤无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毫无关系,两人的治所中间还隔了四个郡,长沙太守孙坚向同为太守的他讨要粮食,这不是找茬是什么?
    他连忙召集郡治的官员与自己门人,把孙坚送来的信交给众人传递,问他们怎么看。
    大部分人都觉得匪夷所思,觉得这孙坚怕不是喝酒喝多了,昏了头,这才要粮要到了南阳太守头上。
    有一小部分人觉得这或许只是单纯的筹粮与试探。毕竟,董卓在京中倒行逆施,许多地方官员都看不下去。有人选择明哲保身,自然也有人身先士卒。或许这个孙坚就是身先士卒的那一个,来找他们郡守当盟友来了。
    只有极少数人皱了皱眉,觉得来者不善。
    众人各抒己见,大部分都认为不应理会对方这个离谱的要求,小部分认为,可以随便提供一些,就算不答应,也不要把关系弄得太僵,伤了对方的颜面。
    在此起彼伏的提议中,张咨注意到一个王姓的从事紧紧皱着眉,欲言又止,却又始终不肯发言。
    张咨觉得奇怪,点了王从事的名字:“子渊有何高见?”
    王从事吓了一跳,惊惶不定地看向张咨,嗫嚅不安。
    张咨越加觉得奇怪,这王从事虽然腼腆懦弱,往日却从未露过如此失态的模样。他再次点了王从事的名,此时已隐隐多了一分不悦与不耐:
    “子渊若有不同见解,但说无妨,我绝不会怪罪。”
    王从事抖着唇,鼓着勇气道:“在下只是想到昨日听到的传言……不免胡思乱想。”
    “是何传言?”
    王从事几经犹豫,小心地走到张咨身边。
    张咨警觉地看着他,但没有阻止他的靠近。
    随即,王从事凑到他的耳边,小心地说了什么。
    张咨大惊失色,一把推开王从事,瞳仁颤抖。
    众人皆觉得奇怪,正要相问,却见张咨揪住王从事的衣襟,厉声喝问:
    “此话当真?”
    王从事害怕地发抖,使劲点头:“确实好几个人都那么说,应是真的。”
    张咨丢开王从事,勉强朝众人一笑。
    “诸位请回吧。”他送走了属官与门人,只留下了最信任的幕僚。
    他将幕僚引入隔壁的房间,来回踱步,带着焦灼与惊惧:“孙坚那厮竟然逼杀了荆州刺史!他好大的胆!怎么办,他写信给我,是不是也是想借机引我见面,然后如法炮制地杀了我?”
    幕僚见张咨惶惶不定,连忙安慰了几句:“主公,现在情况未定,未必如此。只那孙坚……没想到他竟敢做出如此逆乱之事,倒是不得不防。”
    “我该怎么做?听说那厮行军悍猛,为了往上爬,常置生死于不顾。南郡如今已经落入他的掌控中,要是他趁势北上,进攻南阳,我们该如何抵御?”
    张咨虽为南阳太守,但本身并不擅长作战,麾下也没有孙坚这般凶猛的将领。
    更何况孙坚从长沙带来的士兵都是剿过匪的士兵,个个悍不畏死。若是孙坚领兵强攻,他南阳的军队未必能够抵挡。
    幕僚皱眉思索,忽然心中一动:“太守若无主意,何不问问鲁阳县的那位贵客?”
    张咨心中一个咯噔:“袁将军前些日子还说想奏请那厮为代理中郎将……”
    幕僚摇了摇头:“孙坚向贵客示好,贵客自然要做些什么,以示交好。”
    谁都知道袁术兄弟惹怒了董卓,如今朝廷被董卓把控,袁术那封奏请不过是做做样子,怎么可能当真。
    袁术约等于是自己封了孙坚一个代理中郎将的名号,不费吹灰之力地给对方画了个大饼,实际上什么也没付出。他对孙坚,也未必有多少重视。
    “主公可是名至实归的南阳太守,颍川之士,和袁将军同属于豫州,可以算得上是自己人。那孙坚除了有几分武力,有几分不怕死的劲,还有什么能耐?若主公向袁将军表示投靠之心,袁将军难道还会选择孙坚,而不选择主公?”
    张咨有些意动,但还是犹豫:“可是孙坚善战,袁将军又岂会弃之不用?”
    “主公且听我一计……”
    幕僚在张咨耳边,小声低语。
    ……
    刘昀和荀彧二人分道扬镳,回到府衙处理公务。
    他刚刚解决今天的工作,就有门人前来汇报,说衙外有人求见。
    刘昀接过拜帖,漫不经心地打开,只看了一眼,手就猛然顿住。
    如果他此刻在嗑瓜子,恐怕瓜子都会被吓掉。
    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名字。
    颍川郭嘉,谯县华佗,谯县许褚……哪一个拿出来都能让他倒履相迎,竟然三个还凑到一块,一起给他递拜帖。
    刘昀简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郭嘉来见他,这倒还能解释——毕竟郭嘉和荀彧有交情,之前又与他在黄琬府上见过,来陈国见一见好友顺便递个拜帖也不算离谱的事。
    华佗与许褚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会突然找上门,还和郭嘉一起?
    刘昀正在屋内纠结,觉得心里没底,殊不知,门外除了郭嘉的两个不速之客也好不到哪去。
    华佗捋着胡子,胡子都被他拔掉了几根:“桑皮线,桑皮线,桑皮线……唉,不知这次托小友之名,一同上门拜谒,是否能见到那位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