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娃恰吉浑身骨折, 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挤在狭小的抽屉里,明显是被‘人’硬塞进去的。
也不知他在这里面待了多久,总之此刻他被冻得邦邦硬。仿佛死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只有眼珠子拼命的偏移着看向托比。
托比:……
托比不悦的扭过头, 他看向阳台窗帘下露出的塑料娃娃鞋, 语气森冷道:“不许把脏东西放冰箱,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的脑袋和四肢拧下来!”
窗帘下的安娜贝尔哆嗦了一下, 又往深处藏了藏。
托比冷哼一声, 面色阴郁的把‘脏东西’从里面拽了出来, 随手扔进了厨房的水池。
接着他把冰箱里另外两个抽屉的冰淇淋都拿了出来,花了点时间把冷冻室的抽屉清洗消毒,最后带着那些冰淇淋离开了别墅。
片刻后他再次回来,把怀中的冰淇淋按照之前摆放的位置,原样摆了回去。
乍一看这些冰淇淋和之前的冰淇淋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仔细看就会发现, 这一批冰淇淋的日期和之前的那批完全对不上。
半个小时后,托比如同往常一样, 以一种男主人的姿态巡视完这栋房子的边边角角。
确认一切都没有问题后。他转身回到一楼打开了冰箱的冷藏室,把别墅主人昨晚喝剩下的半罐可乐拿了出来。
接着一手拿着那枝隔夜的红蔷薇, 一手拿着半罐可乐回到了他的阁楼。
在这淹没一切的死寂黑暗中, 苍白瘦削的男人独自坐在画架前的凳子上, 带着破洞的毛呢风衣下摆垂落。
他抬起手, 风衣的袖子微微滑落, 里面法式衬衫的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
托比阴郁的黑眸扫过那粗糙的毛边,生前的他为此感到窘迫, 尽最大努力让维持衣服的干净整洁,希望以此保持自己仅有的尊严和体面。
然而如今他似乎连这仅有的一丝尊严和体面都抛弃了。
是她的错吗?
当然不, 无论她当时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握住了他的手,她都切切实实的拯救了他。把他这个抛弃人性满身罪孽的恶灵拉回了人间,让他恢复了理智。
他已经在人间了,他本可以走出这栋房子尽情的享受那些阳光雨露。
是他擅自爱上了她,是他无视了她的意愿,以卑劣的手段献出名字强行和她产生联系,留在了她的身边。
是他在清醒着堕落,成为了那他生前最为唾弃,不知感恩的瓶中魔鬼。
托比凝视着手中的可乐半晌,理智似乎又飘了出来,高高在上的训斥着他,让他停止这种无耻的行为。
但现实却是……他缓缓低头把苍白的唇印了上去。
刚从冰箱拿出来的可乐罐表面凝着一层水珠,冰凉又潮湿。他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才学着昨日心上人的样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没了气的可乐就是难喝的糖水,但他却面色虔诚的仿佛在品尝着琼浆玉液。因为喝的太急,冰凉甜腻的液体溢出嘴角,又被他痴迷的舔了回去,
等到把那仅剩的小半罐可乐喝得一丝不剩,他才缓缓把空罐子放下,转而面无表情的把那朵红蔷薇塞进了嘴中。
这朵红蔷薇昨日已经热烈的绽放过了,花瓣上的露水早就蒸发,即将迎来凋零。
托比不想看见它凋零,也不想把它扔进垃圾桶或者埋进泥地里。所以他选择把这些隔夜的红蔷薇全都吞入腹中,和自己融为一体。
红艳如血的花汁染红了他苍白冰冷的唇,也染红了他的舌尖。黑暗中的他就好似一条艳丽的毒蛇,痴迷的吸吮着爱情鸟的鲜血。
*
清晨,下楼的卡莉照常敲了敲黄铜盒子。
“小丑先生,你在吗?”
盒子内如前两天一样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卡莉无趣的收回手,有些口渴的她走向吧台的饮水机,却不想刚走过去,她就瞄到吧台后面露出了一片红色的裙角。
卡莉认出了那是她给安娜贝尔买的裙子,于是她疑惑的走过去,想要看看安娜贝尔在这里干什么。
结果她绕过吧台一看,就见安娜贝尔正压着鬼娃恰吉,黑红的嘴唇扬起阴毒的笑容,两只塑料小手好似钳子一样掐着鬼娃恰吉的脖子。
手持一把尖刀的鬼娃恰吉被压制得仰躺在地上,正面色痛苦的举着刀对着上方的安娜贝尔狂戳。
可惜安娜贝尔和他不一样,她是传统的邪灵娃娃,无论尖刀在塑料娃娃身上扎多少个窟窿都不会对娃娃内里的邪灵有任何伤害。娃娃身上的这些伤痕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自动好转。
而鬼娃恰吉则是类似人类的血肉之躯,会受伤,会流血,除了很难杀死外没有任何灵异能力,比安娜贝尔弱了好几个档次。
所以他对安娜贝尔的伤害基本为零,反倒是安娜贝尔把他的脖子掐得两头粗,中间细,恐怖中又透着一丝滑稽。
一旁看戏的卡莉很快就见鬼娃恰吉的面色越来越痛苦,尖刀从他手中滑落,他艰难的抓着安娜贝尔的手臂,塑料小腿乱蹬。
卡莉知道这娃娃身体里藏着的是个成年男性杀人犯的灵魂,所以她对此毫无怜悯之心。
她慢悠悠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好奇的询问安娜贝尔:“这是怎么了?他哪里惹到你了,让你这么生气?”
安娜贝尔不会说话,她只是看了眼地上的尖刀,又看向厨房,最后看向了阳台的方向。
卡莉:“你是说他从厨房偷了刀,想要偷袭你?”
安娜贝尔斜眼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卡莉知道自己猜错了,于是她朝着阳台走去,花了几分钟才从木质摇椅下端的隐蔽处发现了几个侮辱词汇的刻痕。
卡莉厌恶的皱眉,她走回吧台道:“你等会儿在手机上挑个新摇椅,我来付账。”
安娜贝尔闻言看了她一眼,随后她的视线依次扫过地上的尖刀,一旁的墙壁,最后又落回到了她的身上。
墙壁外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卡莉低头看向自己,眼睛一眯。“你是说,他还想躲在楼梯那偷袭我”
安娜贝尔黑红的唇角上翘。
卡莉冷冷的看了鬼娃恰吉一眼,随后她对着安娜贝尔扯起一个凉凉的笑容。
“距离安娜来还有大半个小时呢,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弄死他,随你怎么玩。”
“新裙子被血弄脏了,被刀子划烂了也没关系,我又给你在网上订购了一批漂亮的小裙子,大概明天就能到。亲爱的安娜贝尔,祝你玩得开心。”
说完这话,卡莉就拿着水杯施施然出了吧台。
鬼娃恰吉艰难的转头用浸透了恨意的塑料眼睛瞪向她的背影,似乎恨不得现在就捡起地上的刀子给她的后心来几下。
然而就在这时,安娜贝尔忽然松开了他的脖子,一只塑料小手捡起了地上的尖刀。
鬼娃恰吉惊慌的挣扎起来,却很快就被安娜贝尔压制了回去。
于是鬼娃恰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恐怖的金发娃娃手持尖刀,恶劣的隔空在他的身上比划着,最后刀尖落在了他的右眼上方,离他眼睛仅有一厘米的距离!
*
因为两个娃娃一个没有发声器官,一个嘴巴被缝住了,都无法发出声音。所以走到客厅的卡莉只能隐约听到吧台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只当没听见,走到茶几前准备赶在安娜来之前把花瓶边的情信收起来。
刚拿起这张信纸,卡莉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视线黏在了她的身上。她故作不知,视线习惯性的扫过上面字迹优美的十四行诗。
看到最后,她的视线顿了顿,今天信纸的下方多了一行字迹,托比询问她是否能在今早空出两个小时给他。
卡莉很快想起了自己三天前对托比许下的承诺,于是她抬头看了眼周围:“吃过早餐后我会去阁楼。”
虽然她看不见那只苍白的恶灵,但是她知道他就在这。
站在二楼的托比闻言手指蜷缩了一下,阁楼里藏着太多他无法见光的心思,他本来是想邀请她去玻璃花房的……
但他最终没有反驳卡莉的话,只轻声道:“好。”
*
半个小时后,卡莉走到吧台前看了一眼,只见吧台后面已经没了两个娃娃的声音,倒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血腥气。
她淡定的打开了吧台的通风系统,风速调到最高,随后又上楼把一瓶镶嵌了碎钻的香水拿下来,对着吧台喷了几下。
等到她把通风系统关闭后,吧台处就只剩下一丝淡淡的柑橘甜香了。
做完这一切后,卡莉看向阳台的安娜贝尔。
“我不喜欢血腥味,下次记得清理。”
金发娃娃一动不动的坐在摇椅上,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她身下缓缓摇动的摇椅忽然停顿了几秒才再次恢复了摇动。
吃完早餐,卡莉抱着人偶去了影音室。
开门进去后,她看了眼唱片机里的唱片,脑中立刻回荡起之前那首缓慢柔和的音乐。
这首曲子……该不会也和爱情有关吧?
卡莉拿起手机在搜索栏输入了唱片名字,片刻后,她默默的关闭手机,把唱片机里的这张唱片拿了出来,换上了另一张唱片。
随着唱片机开始运转,一首尖锐到刺破耳膜的死亡金属摇滚在影音室炸响,仿佛一头梳着彩虹莫西干头的癫狂巨兽仰天咆哮。
做完这一切后,卡莉把人偶放到唱片机旁的真皮座椅上,恶劣的盯着人偶的脸,想要看出一些不同来。
然而人偶平静的和她对视,棕色的眼眸静静的倒映出她的声音,毫无半点波澜。
恶作剧失败的卡莉冷哼一声,她没有多说什么,转头就出了影音室重重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