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明明给小先生身上下了很多保护咒，竟然都被你破解了？”
    “你恶化如此快，到底做了什么？”
    精精儿脸上受了伤，额上的血染红她半张脸，显得更为可怖。林知微冲她笑笑，也不隐瞒：“吃了个小玩意。”
    手上剑刃直指眉心，林知微无所谓地向前几步，脸上笑容越发肆意。
    该说是幸运吧，那个蠢笨的小畜生只知道吃，闻到她身上的血味跟疯了似的，以前还知道躲，结果等她转身要带哥哥离开时，她看见角落里爬出来的血红生物。
    小小的，软软的。
    它长大了些啊，靠着自己，也算是很努力呢。
    可这样悲惨的，本就死去的，就该好好地烂掉才行。
    托举起它，黏黏糊糊的血和粘液蹭在林知微手上，它被吓到了，慌乱地扭动身体蠕动，像要逃跑。
    该说什么？哦，你闻到我的血，是以为我要死了吗？不对，我已经死了。
    你来吃我，好笨好笨。不过也是，你的脑子都还没长出来吧？不过你之后不会饿了，你该回到你原来的地方了。
    第一口是它的手，它长出些手脚，内里和它一样，脆脆的，小小的，咬碎的时候很轻易，在嘴里发出折断的脆响。
    好浓烈的血味，你又吃了些什么东西？不过也听不懂我的话啊，嗯？你的头倒有些硬，剁碎些再吃会不会好点？
    咀嚼。我尝到你的味道，很腥，很臭，竟然要和哥哥的东西待在一起，我难免觉得伤心。
    似乎真的能听到刺耳的婴儿喊叫声，林知微舔掉唇边的血，站起身。
    ......
    “你们速度很快，可惜还是晚了。”
    林知微继续往前一步，剑刃刺进去，不见血。精精儿手一抖，把剑绕了圈背回到背上。
    “小先生......”精精儿叹口气，却不像之前那般激进，反而往后退了几步。
    “既然已成定局，女鬼姐姐，您仇也报了，是该把我们放了吧？”
    林知微蹙眉，觉得好笑：“放了你们？放你们出去搬救兵吗？”
    “既然都进来了，那就一起陪我怎么样？”
    这话过后，精精儿并没回答，她也觉得累，杀了太多东西，辗转无数个空间，身体已然要到达极限。
    注意到她微微颤抖的身躯，林知微继续微笑步步逼近，背后有无数沙沙声响起，比之前还要巨大无数倍的蚰蜒出现在身后，能看清他们的肢体所有细节。
    “放了我们。”
    林知微一顿，这话不是精精儿说的，转头看去，空空儿面目冷淡地踩在一具被斩杀死去的蚰蜒尸体上，林知微的注意力不在空空儿脸上，而是他控制的人。
    是哥哥。
    此时林书丞脸色煞白，身体被古怪的符咒贴满动弹不得，一条泛着金色长绳将他的身体悉数捆住，空空儿将手掌轻微旋开，林书丞就紧皱着眉，发出痛苦不堪的闷喘。
    林知微脸上的笑容落了下去。
    她在来之前，明明把哥哥藏得很深，他们的目的不是司浩洋吗？为什么会找到哥哥？
    满腹疑问无人解答，精精儿瞥见林知微脸上的惊慌神情也松口气。
    要不是了解前因后果，明白这个女鬼的执念，精精儿也不会妄下判断，既然她的执念那么深，绝对不会把那个叫林书丞的男生留在现世，只要知道软肋，那么一起都好办。
    周遭的虫子躁动起来，精精儿迅速移到空空儿身边，得意道：“抱歉了女鬼姐姐，我师兄别的不会，就爱偷点东西。可惜啊，本来想先找到您哥哥再来救小先生的，不过比起他，还是我们的命重要些哦。”
    空空儿不赞同地看她一眼，精精儿当做没看见，笑嘻嘻冲林知微笑：“女鬼姐姐，您哥哥中了我们师门的毒，再加上法器加持，是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的，但只要您放我们平安回师门，我们师兄妹敢答应，定不会伤害您哥哥一丝一毫。”
    林知微终于恢复些神智，她摸向自己塌软下去的眼眶，含恨盯着他们。
    “你们真是该死......”
    精精儿仍是笑，本以为林知微会突然袭击，但她显然对林书丞很是上心，空间随着主人的心情骚动不安，却始终停在攻击状态没有出击。
    “行，我放了你们，但如果他有什么好歹...你们知道后果。”
    精精儿满口答应，在林知微怨毒的表情下，周遭画面瞬间扭曲变形，唯眼前的女鬼仍笔直站在原地，她死死看着他们，完好的左眼有血流淌出来。
    眼前场景疯狂抽搐，空空儿和精精儿警惕地背靠背，林书丞看上去虚弱得不行，始终没抬起头。
    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两个小孩对视一眼，没有察觉到奇怪的气息。
    这是真实世界，不是虚假的。
    空空儿和精精儿下意识想逃——他们没护好司浩洋，被师傅知道任务失败是要挨板子的。
    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性。只见监控画面里突然出现叁个人，司与荣还没来得及高兴，叁人又转眼消失。
    呼啸的风声极速擦过耳边，扭曲的空间几番交错，空空儿托着林书丞，而精精儿紧随其后，叁人在无数场地变换，终于寻到处极远的地方。
    “这里离师门很近，我们稍作休整就回去。”
    说是休整，其实是不太敢回去。
    两小孩平稳地落地，对于这些法术传送已经司空见惯，而林书丞毕竟还是凡体肉身，几次折腾，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如同死人般。
    说来荒唐，先是被亲妹妹挖眼，再是被鬼魂揍了一顿，莫名其妙地在家待着，突然又有小孩子闯了进来。
    忍不住胃里汹涌感，他吐了。
    空空儿因为挟持他，所以离林书丞最近，他吐得太快，当时并没反应过来，直到无数秽物打湿衣袍，空空儿震惊地松开手，简直也要两眼一翻晕过去。
    “好臭——啊！师兄你离我远点！”
    最先叫起来的是精精儿，空空儿的脸立刻黑得像炭，他慌乱挪开身子把林书丞丢在精精儿旁边，皱着眉就要去找地方换衣服。
    而林书丞像个破布娃娃般被丢来丢去，腹部再次翻涌，他弓着身子吐起来，吐着吐着，身上却倏然一松，他抬起眼，看见精精儿握着长鞭，不太耐烦道：“别看我，我是看你勒得脸都紫了，师兄也是，也不知道温柔些。”
    说不出话，直到呕吐终于有止住趋势，林书丞才缓缓失力般地往后倒晃。
    精精儿接住了他。
    “我是不是要死了？”喉头还残存腥苦，他样子实在太虚弱，精精儿脸上似有不忍，蹙眉道：“什么啊，你不过就是晕传送，我们才不会用毒，为了逃出去当然什么话也敢说呀，幸好...幸好女鬼姐姐信了。”
    “你放心，你是人，我们又不是什么邪修，等我们安全回去，不会害你的。”
    林书丞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他点点头，被精精儿扶过去休息。
    他们此处停歇的地方是一处山林，旁边有座废弃的土房，两人走到旁边，找了个暂且歇脚的地方等候空空儿。
    这里并没下雨，也不知是哪个地方，微弱的日光透过树影照下来，林书丞竟觉得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一样。
    之前林知微把他带回家，妈妈和爸爸都在家里，她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样子，小心翼翼叫他哥哥。
    本来以为只是回到家的林书丞，在懵懵懂懂来到房间的时候突然想起——爸妈没有问他们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还有，爸爸不是在医院躺着吗？为什么又若无其事地坐在轮椅上和他说话？
    ......
    一切不言而喻。
    林知微是想和他玩过家家游戏，像从前一样。
    而更恐怖的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这么迟钝，活在一个虚假的空间，连时间流逝的证明都不能给予安全感，林书丞恍惚地拿出纸笔反复去写相同的信息。
    我是林书丞，父亲是林孝锦，母亲是温烟，妹妹是林知微。
    记住，父亲现在正处于昏迷状态，他在医院，不在家，且双腿残疾瘦弱，并不会站起身。
    母亲易怒，会家暴，她不会温柔地叫你们的名字，尤其是妹妹林知微。
    林知微是妹妹，但她是鬼，要远离她。
    还有你，你从来没有暗地教唆林知微去害父亲，从来没有嫉妒林知微，也从来没有怨恨过林知微......
    笔尖顿住，房门突然被打开，他转过头，看见的是无数黄符混着长鞭袭来。
    ......
    “唉也是好不容易跑出来了，不过女鬼姐姐为什么对你执念这么深，你是她什么人啊？”
    许是因为等得无聊，精精儿随口问道。
    林书丞顿了顿，他的脑子实在算不上清醒：“我是她哥哥。”
    “哥哥？亲哥哥？我看她是很喜欢你的样子？你呢？喜欢她吗？”
    喜欢。
    听到这两个字的林书丞几乎是下意识身体猛颤，如果在之前听到这些话，他似乎还能回答出一个模糊的答案。
    可现在，他只能听到灵魂战栗叫嚣着要逃跑的恐惧。
    哥哥，哥哥我好喜欢你。哥哥，哈啊，别躲我好不好？唔，你好烫。哥哥，看着我。
    哥哥，我们要永远这样在一起。
    林书丞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不喜欢......”
    不喜欢，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样的林知微，好恐怖，她会杀了他的，像她口中那些人一样死掉，再怎么说，她现在已经......不是人了啊......
    他的身体抖得很厉害，林书丞几乎想请求旁边的精精儿帮他一把，怎么都好，不要让他再和林知微待在一起。
    “你的师门很厉害吗？我能不能...”
    手心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覆上来，林书丞侧头看去，精精儿微笑着，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林书丞眨了眨眼，他突然想起，为什么那个小男孩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为什么眼前的女孩知道他的身份却还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
    为什么？
    有剧烈的刺痛感袭来，林书丞瞪大瞳孔，只见眼前的精精儿笑得诡异，尖锐的长指甲生生插进他的血肉，将里面的筋脉强行扯出。
    还是那个令人胆寒的声音。
    “抓到你了，哥哥。”